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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林之光》Chapter7.五军之战(4)

这是8k7的一章,剧情太精彩我也没法断开啊qwq……

10万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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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的作战风格在中土大陆向来独树一帜。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每逢紧要关头,精灵会把随身携带的乐器看得和武器一样重要,正如他们不理解为什么精灵战士们的行装箱里要带着叮叮当当高脚酒杯。

如果说精灵王瑟兰迪尔的“不灭幽灵”在中土大陆还有它作为一只强军的震慑力可言,莱戈拉斯的绿林军团在外族眼中则是一支完完全全的春日远游队。

战士们一边骑行一边谈笑,马背仿佛餐桌,并排行进的战士偶尔还会彼此碰一下酒杯。而他们的领主永远是队伍里最忙的那一个,年轻的王子不是被请到辎重车队替大家取酒,就是混在队伍中间做全场焦点。

这种“身份颠倒”的场面绝不仅仅体现在行军作战。早在百年之前,绿叶森林的西尔凡子民中就流传着一句话:

“精灵王子有两个称谓:绿林领主,与劳模莱戈拉斯。”

而且据传,精灵王子本人更喜欢后者。

与瑟兰迪尔不同,莱戈拉斯带给子民的是一种更为“直接”的快乐。你可以在私下聊天时逗精灵王子两句,他会模仿父亲的语气同样不冷不热地“回敬”两句;但如果你向他索要冠饰上点缀的小浆果,他会严肃而认真地摇头:

“不可以。这种果子我小时候便从父王的王冠上尝过了,味道并不美妙。”

久而久之,精灵王子成了绿林子民们快乐的源泉。战士们愿意跟随领主出征,这大多与精灵王的命令无关——只要跟随领主,做什么都是一样的。西尔凡精灵为快乐而活着,也可以为之死去。死亡亦不过一场远至曼督斯神殿的旅行,或早或晚,他们终有重临世间之日。

 

然而,事实证明,真把这支且行且歌的精灵军团当做春日远游队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在莱戈拉斯的两千弓箭手击退了两波座狼之后,剩下的百十个雾山兽人甚至没敢出来正面交锋。

就这样,莱戈拉斯在太阳落山前把军营扎在了雾山东南面的高地上。

绿林士兵们前一刻扎好了寨子,后一刻便点起篝火摆出食物准备一场宴会。他们以这种方式迎接密林军的到来。

宴会异常热闹。昨晚的魔法溪流旁有一场婚礼,此刻两位新人还坐在一圈蜡烛间接受战友们的祝福。

莱戈拉斯站在远处看了一会,从行装箱里挑出两枚墨晶石镜,走到新婚的伊夫里特与卡拉尼斯身边。

“你们看起来真是再般配不过的一对。”精灵王子把礼物递给两位战士。尽管嘴上不说,艳羡之情也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

“维拉保佑,王子也终将得到真爱。”卡拉尼斯双手接过工艺精巧的墨色石镜,毫无疑问这是慷慨的精灵王子将他父王赏赐的珍宝转手送给了自己。米白发色的美丽精灵真诚地以祝福回应王子这份热情。

“咦,你怎么知道王子殿下没有心上人?”伊夫里特向爱侣问道:“难道你和巫师学了读心术?”

“你就别问了,没有就是没有,起码还没得到。”温柔的拉卡尼斯只有对爱人讲话才会露出这凶巴巴的一面。

“你不知道王子曾经每天都在屋顶喂信鸽吗?信鸽清晨飞往幽暗密林,傍晚又飞回来。”

“哦,可我觉得王子总是落寞,看起来是一份没有回应的爱情。”

“在爱情里不存在‘有没有回应’这回事,甜心。想想看,你每次装作不在乎,其实都是最大的在乎,你让我滚开的时候,巴不得我娶你。”

“……你再说一遍谁娶谁?”

“……”

莱戈拉斯尴尬地坐在这小两口面前,看看伊夫里特,又看看卡拉尼斯,终于找了个两人同时沉默的间隙,向首先发现问题的卡拉尼斯问道:

“我的朋友,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我没能得到心上人的呢?”

这一句竟问得卡拉尼斯有些羞赧。这只精灵红着耳朵低下头,半晌,才用细细的声音回答道:

“其实我也不了解殿下的情感生活,我只猜测,只是观察,观察到……”

可能是莱戈拉斯脸上“这是男人间的对话”的表情鼓舞了卡拉尼斯,犹豫害羞的精灵终于一鼓作气道:

“观察到殿下未经人事。”

莱戈拉斯冷不防地呛了一口。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让别人看起来在某方面“经验不足”的事。

“不不……请您不要误会……”看到王子殿下面色一沉,卡拉尼斯只有把话说到底:“这种精灵只是在发质与肤质上稍有不同,您以后就会明白。”

“后天的美貌要靠爱情的不断滋润。”白发精灵委婉道。

其实被指出这一点对莱戈拉斯也没什么,他只是从新婚的精灵那里获得了一些知识而已。但当卡拉尼斯说了接下来的一句话时,莱戈拉斯只觉五雷轰顶。

“想想您和您父亲的区别,就懂我的意思。”

 

莱戈拉斯承认,一直以来父亲都有种异样的美感,介于圣洁与妖冶,美得精致,令人倾慕也令人畏惧。

瑟兰迪尔的每一根发丝都悬垂柔韧,不加冠饰的长发宛如一道金色瀑布。莱戈拉斯至今记得数十年前父亲弯腰替自己洗头时,那种发尾扫过鼻尖的酥麻感,它们在接触皮肤的那一霎仿佛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粘合,似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挑逗,莱戈拉斯不作过激反应完全是努力克制的结果。

与莱戈拉斯白皙紧致的肌肤不同,瑟兰迪尔透着水光的皮肤上,每一处毛孔都隐秘地散发着一种危险而诱人的气息,不易察觉但却极富吸引力。莱戈拉斯曾经问过父亲那究竟是什么花香,精灵王只漫不经心地说,是你错觉罢了。

莱戈拉斯曾经觉得自己与父亲间的差异来自于母亲。他想自己终归是像母亲多一点,父亲给了他淡金的发色,母亲让它们的末尾微微打了个波纹卷;父亲给了他一双钴蓝的明眸,母亲让它们快乐而灵动。

可是直到今天,直到新婚之人向他透露出这种异样表征的现实原因,犹如一条幽幽攀升的毒蛇,迅猛稳准地刺破一个他忽略了将近五百年的事实——他敬重的王、深爱的父亲,在他看不见的那些时刻,从来不缺床伴。

 

莱戈拉斯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喧嚣人群、怎样独自找了块僻静的地方坐下的。他靠在一座营帐的毛毡后,在这火光无法到达的阴影里,他的大脑接连闪过一个又一个难以言喻的画面,沉着面色喝了一杯又一杯酒。

莱戈拉斯无法想象他的精灵王父亲在寝殿和别人亲热后是怎样从容不迫地出来与自己一同享用早餐,无法想象父亲在说了晚安后又回去做了什么事。

他确信父亲知道自己的心意,并且无比了解自己想要的是怎样一种关系。他告诉父亲他会等,从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他就这么一厢情愿地等了三十年,在绿叶森林时夜夜满心思念,在父亲身边时心猿意马却不敢亲近。爱情如此真实,真实到令他痛苦,令他在漫长岁月中受尽煎熬。他等啊等,在等待中失去了永生,在悲伤中耗尽生命,也依然希望最后的时日里能得到他想要的结局,依然相信爱情。

可他深爱的人就这么把他苦苦争求的权利给了别人,爱意也不肯施舍分毫。

 

当夕阳即将隐没于山峦,天地间仅剩最后一缕余晖时,身披秘银重甲的精灵王骑着大角鹿,与他的两万名密林军出现在了远方昏暗的地平线上。

绿林士兵们暂停了篝火晚会,纷纷扣好铠甲与头盔,在山脚下的这片高地上迅速站好队形,接受精灵王的检阅。

瑟兰迪尔所经之处,两旁战士依次转身后退一步,直到行至队伍末端,如常身着轻便猎装的莱戈拉斯手贴心脏,向精灵王微微鞠躬。

“今天终于看到中土最优秀的弓箭手军团,”瑟兰迪尔对儿子的军事能力给予充分肯定:“心血所铸,必成奇迹。”

莱戈拉斯默不作声地垂着眼,从瑟兰迪尔的角度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精灵王只觉得今天的儿子格外心事冗沉,而他也仍对昨晚那个梦有些忌讳,便不再说话,转身朝高地下方平原地带的密林军营走去。

莱戈拉斯在父亲身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着那丛水波似的长发。

它们随着精灵王优雅的步调轻轻左右摇动,夕阳在上面镀上一层瑰丽流动的玫红。

亮得刺眼。

 

密林军很快加入了绿林军的晚宴。

即便绿叶森林已经从林地王国独立百余年,两片土地上的精灵彼此见面还是分外亲切。金银两色盔甲的精灵士兵混坐在一起,在郎朗星空下吟唱伊露维塔的乐章。他们推杯换盏地宴饮,像是久未谋面的兄弟。

莱戈拉斯手里攥着一份地图,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去父亲的营帐向他汇报行军路况。他望着精灵王大帐两片紧闭的门帘,脑海里立即不合时宜地出现各种画面。

维拉知道精灵王子此刻脸上的表情有多么阴鸷狰狞,而他本人对此浑然不觉,直到周围宴饮的精灵士兵渐渐全都放下了酒杯,无数目光汇聚在他一人身上,场面陷入短暂的沉默。

莱戈拉斯微微侧身把地图塞进中衣内的夹层里,脸上早已换好笑容,本打算走向精灵王营帐的步子也悄然偏转一个角度,拐向了旁边的篝火晚宴。

他还是不想见到瑟兰迪尔,不想从父亲的体貌特征上发现更多细思极恐的细节。

 

“坎布尼茨,替我添酒。”莱戈拉斯手臂搭在现任王宫卫队长的肩上,在喝倒了六名士兵之后,自己也终于成功变成了他们的样子。

自从半月前第一次醉酒,精灵王子愈发放纵自我,心情不好时尤为如此。

“殿下,我想您今晚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证明您的酒量,”坎布尼茨按下了莱戈拉斯递上的酒杯,“行军作战,还请适可而止。”

莱戈拉斯不解地看了黑发精灵一眼,自顾自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陷入了某种入定沉思。

“不对,”精灵王子忽然抬起头,双手捧起卫队长的脸用力挤了挤,“你叫我什么?我是你队长。”

在当领主之前,他的确做过一段王宫卫队长,和边境卫队长陶瑞尔不知干过多少场架,打完还是好兄弟,一起留在边境清缴毒蜘蛛。

“队长……”

在一阵无法抑制的哄笑声中,被钳制住的现任队长无奈地叫了一声前任上司。

莱戈拉斯放开了手,“添酒,不要果子酒了,拿多卫宁来。”

在场的精灵战士大多比精灵王子年长,尽管莱戈拉斯贵为王子,在一起相处久了,战士们还是不由自主地拿他当弟弟,所有可笑的错误都该被原谅。

坎布尼茨更是如此。

他接过酒杯,杯中还有一点果子酒的底子。甜美清冽的果子酒会冲淡多卫宁浓烈的馥郁,黑发的卫队长犹豫片刻,就着莱戈拉斯刚刚接触过的杯口仰头饮尽了那一点残存的透明液体,然后斟上满满一杯多卫宁。

这个微小的细节让半醉半醒的莱戈拉斯也愣了一下,但他以仅有的一丝清明神志管住了自己的嘴,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莱戈拉斯又喝了三次,终于倒在坎布尼茨肩头,用周围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难受。

坎布尼茨自然听见了这句近在耳畔的话。他默不作声地放下酒杯,就着莱戈拉斯搭在自己肩头的胳膊把他架了起来,走向远处无人的山坡。

周围人群在那一刻突然陷入异样的沉默,片刻之后,才又再度觥筹交错。

 

莱戈拉斯被拖到一处人迹罕至的缓坡,昏暗的光线让他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当他忍受着胃里翻江倒海的痛苦坐下来后,脚下的那片火光还是捕捉了他的视线,跳跃的篝火旁,精灵王的营帐还是门扉紧闭。

莱戈拉斯坐在这漆黑的山头愣愣看了几秒钟,疲惫的大脑终于不再向他输送那些难以描述的画面。

然后他一扭头,还是吐了。

 

坎布尼茨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不知道莱戈拉斯又从父亲那里受了什么委屈,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年轻的王子一边呕吐一边流泪。

他还记得三百多年前,身为王宫卫队长的莱戈拉斯当众把自己叫到王子寝殿的时候。

“陶瑞尔说她喜欢你……”莱戈拉斯坐在小池旁的磐石上,大概是第一次替人传达这种事情,精灵王子的话说了半句就戛然而止了。他微微侧头挠了一下耳尖,掩饰这突如其来的尴尬。

“你知道,她也就是看上去比较活泼外向,比较心直口快,比较霸道……而已。可她说到底还是个姑娘,姑娘总有不方便说话的时候,所以这种事只有我来代劳了……”

坎布尼茨愣了三秒,弄清楚了王子殿下的用意后,黑发白皙的英俊士兵有些尴尬。他轻轻清了清嗓子,略微沙哑地说,恕我无法回应陶瑞尔队长的感情。

莱戈拉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平时总是沉默寡言的士兵,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竟没有半刻思考。他隐隐为陶瑞尔感到不甘,尽管平日里两人相见便争吵不休,但他从骨子里觉得,这个从小到大陪自己一起惹祸生事一起跪受责罚的红发精灵是世上最讲义气、最棒的女孩。即便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强迫别人做出什么决定,再开口时精灵王子还是有些不快:

“你真的不认真想一想吗,那姑娘编织的未来里,每一处都有你。”

坎布尼茨微微被王子殿下的这份认真吓到了。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以同样认真的语气答道:

“我知道陶瑞尔是您最好的朋友,您希望她幸福,但是殿下……我只喜欢男精灵。”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精灵王子的脸“刷”一下就红到耳根。

莱戈拉斯深深为自己以王子兼队长的身份试图说服别人接受一份爱情而感到羞愧。他自知情商不高,答应陶瑞尔一定会让坎布尼茨把她放在眼里本就是一件能力之外的事情。

就这样,精灵王子低低说了句对不起,万分抱歉,然后推着坎布尼茨的腰就把他送了出去。当坎布尼茨刚刚踏出王子寝殿,身后的门就被莱戈拉斯“砰”地关上了。

坎布尼茨摸了摸嘴角,莫名其妙地,竟笑了出来。

这样的精灵王子还是一次见。并且他深信,看见王子殿下这种状态的,只有他一人。

 

坎布尼茨从回忆里惊醒,夜风还吹着莱戈拉斯昏昏沉沉的头脑,他看得难过,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有解下腰间的水壶,让莱戈拉斯漱了漱口。

同样的,有些话,三百年来他一直不知道该怎样说。

莱戈拉斯擦了擦嘴,他舒服多了,同时也觉得累了,一仰头便倒在了身后的草丛间。

他闭着眼,不去看也不去想,希望今天的事就这么过去了,瑟兰迪尔有情人也好,没有也罢,继续装作不知道便是了。

他觉得睡意昏沉,身体仿佛在一片黑暗混沌的区域不断下沉。突然间,一阵温热的触感自半片脸颊传来,莱戈拉斯猛地睁眼——

他被坎布尼茨吻住了。

莱戈拉斯静了片刻,只觉得后背一阵发麻。他伸手推开坎布尼茨的肩膀,但这个动作仿佛是早就被预料到那般,坎布尼茨捏紧莱戈拉斯的手腕把它们固定在两侧,直到一个漫长的深吻结束。

坎布尼茨只是稍稍抬头,就挨了莱戈拉斯不轻不重的一拳。

但他没有道歉也没有起身离开,反而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精灵王子身上,他的头埋在莱戈拉斯颈间,认真而贪婪地索取他幻想了三百年的味道。

“……你想怎样?”莱戈拉斯不断偏头躲避,酒后的脱力让他没法立刻将身上的人掀翻过去狠狠揍上一顿,喷洒在颈间的湿热呼吸反而令他说话都颤了声。

坎布尼茨停下动作,舔了舔微微充血的深红嘴唇,用炙热而虔诚的目光看着莱戈拉斯的眼睛:

“各取所需,做不做?”

 

各取所需。

父亲在和别人交好的时候,也一定会用到这个词吧?

各取所需多好啊。我不用承担什么良心上的不安,你也无须对我挂念。我们亲密,我们欢爱,然后我们是路人。

长情亦薄情的精灵王一定也是这么想的,用这句话打发了一个又一个爱他的女人或男人,一定是这样的,没错了。

莱戈拉斯望着头顶的星空,斑斓的星河仿佛维拉撒下的一张巨网,包罗了古往今来的爱恨情痴,包罗万象。

是了,是了,那是世间男女的最后一处温柔乡。

他再也感受不到身体上传来的酥麻或者疼痛,只是被坎布尼茨忙碌而紊乱的动作弄得晕头转向。他在这片星空下闭上双眼,他知道自己正在被啃咬、被攻占,但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失去了。

他早已把一切美好的感情都给了精灵王,长久的病痛后他只剩下一具腐朽不堪的身体,留着被那最后的黑暗吞噬殆尽。

 

瑟兰迪尔的营帐离晚宴会场不远。尽管昨夜那场荒诞不经的梦让他异常疲惫,但他没有下令让战士们停止宴会,或者换个地方。

等到账外喧哗的人声稀了,篝火灭了,瑟兰迪尔才收起书卷,准备睡了。

他握着灯匙,在按灭烛火的前一刻,望着那跳动的昏黄烛光,忽然就想起今天莱戈拉斯低垂的眼。

瑟兰迪尔不得不承认,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儿子了。每当他觉得莱戈拉斯在暗自生气、濒临绝望,都会在事后惊讶于莱戈拉斯对爱情的异常执着;而每当他觉得自己与儿子间这段痛苦纠结的关系有所缓和,莱戈拉斯总会向他抛来新的猜忌与刁难。

精灵王捏了捏眉心,灯匙将要按下去的那一霎,账外忽然传来三下敲门声。

“请进。”瑟兰迪尔说。

他抬起头,却惊讶地发现进来的是莱戈拉斯。要知道,这孩子四百年来在自己这里从没有敲门的习惯,父亲的寝殿向来随意进出。

莱戈拉斯换了一件银白中衣,滚银的领口高高束起。瑟兰迪尔眯了眯眼,昏暗的光线下他还是看出莱戈拉斯重新收拾了发型,蝎子辫勾地一丝不苟。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您。”莱戈拉斯向瑟兰迪尔身前走了几步,跪坐在父亲的地桌边,扬手抖开一份地图。

有些事情,就算再不愿意也必须去做。莱戈拉斯觉得勘察路况是他的职分,分内之事就无法以私情推脱。

“这里,和这里,”莱戈拉斯在地图上手指今天行军路线的两处关口,“有座狼出现,但不足为惧。”

“半兽人埋伏在那洛斯,”精灵王子指尖缓缓向西移动,“我认为它们近百年开凿的洞穴在这里。”

瑟兰迪尔看了看地图,又抬起头看了莱戈拉斯一眼,静了片刻只说道:

“姑且不论实力,仅仅是数量,密林与绿林的军队也占绝对优势。即便是翻越雾山,也不会路遇突袭与阻拦。”

“不,”莱戈拉斯纠正父亲话中的微小歧义:“绿林军团只是在前面替您开路,两支军队不会纳入同一编制,作战更是需要双方配合。”

这与瑟兰迪尔预先的想法一致。他点点头,算作对莱戈拉斯一番见解的回应。

“今天傍晚……”瑟兰迪尔少有地犹豫着,不管怎样莱戈拉斯今天的言行与态度都让他感到反常,可他只是刚刚提起这么一个话头,就被莱戈拉斯打断了。

“今天傍晚天色美极了。我只是困了,又累又困。”莱戈拉斯看着父亲的眼睛,认真说道。

瑟兰迪尔已经对“困”这个字眼极其敏感,尤其是当它从莱戈拉斯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儿子的每一次长睡都让瑟兰迪尔感到万分不安,月圆之夜前后情况更是严重。尽管记得前不久莱戈拉斯阻止过自己类似的行为,但瑟兰迪尔还是想要检查一下莱戈拉斯脖颈处的皮肤。他注意到今晚莱戈拉斯把自己包裹地很严密,于是他更加认为,那里的血管一定又呈现出可怕的紫黑色了。

瑟兰迪尔毫无预兆地伸手掀开了莱戈拉斯的领口,几乎就在同一瞬间,莱戈拉斯猛地向后躲。

令瑟兰迪尔感到震惊的不是发黑的血管,而是大片大片瑰艳的潮红,触手还带着热度。

视线蓦地上移,捕捉到莱戈拉斯躲闪的眼神。

莱戈拉斯当然没有放任坎布尼茨对自己为所欲为,他在感受到腰间的皮带被用力拉扯的时候便本能地叫了停,然后一言不发地起身扣好上衣,在夜风中清醒了一下大脑,回去换了身衣服便来到父亲的营帐做路况报告。

莱戈拉斯暗暗提起一口气,抬眼对上了父亲的目光。

在对瑟兰迪尔的眼神进行反复探查中,莱戈拉斯没有读出责备,或者任何与之有关的意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静到可怕的漠然。

一瞬间他有些失望。当他回想起今天经历过的一切痛苦,近乎失控的悲伤,失望的感觉在他心里竟变成又一股抽痛。

莱戈拉斯知道父亲绝不会问出“他是谁”这种话。他看着精灵王,晶石发饰下的面孔冷漠而美丽,仿佛受侵犯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又仿佛一种解脱——这种事情,儿子终于不会再找自己做了。

莱戈拉斯自信父亲如此淡然已经不需要自己再作过多解释。他站起身,向精灵王微微颔首告退,然后转身掀起门帘大步离开。

瑟兰迪尔端坐着,望着莱戈拉斯的背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忘记了呼吸。

那个梦又回到他的脑海,那句“太晚了”又再度响起在他耳边。

他本以为自己最大的噩梦是莱戈拉斯在这场战争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失去了生命,直到此刻他才无比真实地感受到,与之同样可怕的念头是,有些东西尽管从未拥有,他却依然觉得是失去。

过了良久,瑟兰迪尔收回目光,触眼便是桌上的酒杯,他看着杯口兀自晃动的殷红液体,一样的瑰艳。

一样刺眼。

下一刻酒杯落地碎裂,飞溅的液体洒在帐顶的白色毛毡上,迅速殷出一片艳艳的红。

触目惊心的颜色。不可告人的罪恶。

 

莱戈拉斯慢慢走回了高地上的营帐。

他的一生中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自己的爱是那样微不足道。

他是生来便备受宠爱的王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领主。但他觉得在瑟兰迪尔眼中,自己只是一个为了爱情而耍出各种幼稚把戏的小丑。

小丑想要逗一逗心爱的人,看他为自己笑。但小丑慢慢发现自己做不到,于是在那副笑着的面具下流泪,唯一的观众看到他不甚自然的嘴角与那哀恸的眼神,却依旧无动于衷。

莱戈拉斯痛苦地想着,把过往的回忆片段翻来覆去地倒换着,所有关于瑟兰迪尔的画面,一瞬间都成了灰色。

 

“莱戈拉斯……”

精灵王子循着声音转头,转头的那一秒就已经听出了来者。

他看着坎布尼茨幽暗深邃的眸子,黑发黑瞳将他的皮肤衬地异常苍白,苍白的面容中却有一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炙热,那团炙热在他眼瞳中燃烧,在他心底燃烧。

莱戈拉斯无比熟悉这种渴望,这种炙热而强烈的感情伴随他过去三十年里的每一天,如今就像风蚀残年,这团火也终归于熄灭。

“你跟我过来。”莱戈拉斯听到自己清冷的声音。

他和坎布尼茨一前一后来到高地外一片茂密的白桦林。

莱戈拉斯仰头,月色正清明。他微笑着转身,笑容依旧标致,却带着一股万顷荒漠的苍凉。

“做你想做的。”

他这样吩咐着,终于听到了一直想从瑟兰迪尔口中说出来的话,终于在幻想中给了自己一个美满的结局。

他毫不避讳地回应坎布尼茨狂热的唇,他顺从地仰起头,感受着自己曾用在瑟兰迪尔身上的每一个动作。

衣领处的盘扣已经尽数被牙齿撕开,大片皮肤的骤然裸露让他微微打了个寒战。下一刻他被托着双腿猛地抱起,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坎布尼茨的脖子。

莱戈拉斯的后背抵在了一颗白桦树上。坎布尼茨失控般的粗暴动作让树干上方的叶子沙沙作响。

“亲爱的,别这样,”莱戈拉斯低头亲吻坎布尼茨浮着薄汗的额头,“大可不必如此着急,我就在这里。”

他模拟着一切希望精灵王能够对他说出口的话,温柔对待这个狂热汲取的人,以他希望自己被对待的那种方式。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坎布尼茨忙碌中突然抬起头,双眼映着星辰,格外清澈明亮:

“你的身体里有光的味道。”

在莱戈拉斯的记忆里,父亲只会对自己的突然亲近表现出极大厌恶。他想,终归是没有经验的笨拙让这具身体没有丝毫吸引精灵王的地方。被接受是例外,被讨厌才是正常。

“还有呢?”莱戈拉斯轻声问,他鼓励似的将额头抵在坎布尼茨眉心,想让这个帮助他探索身体的人说出更多关于自己的秘密。他知道他的父亲对此了无兴趣,于是一切奇异的美妙,都需要别人来帮助他发现。

“妙不可言。”

这句话含混在口中,尾音已经隐匿于下一个彼此交换的深吻。渐渐变得短促的呼吸让莱戈拉斯的大脑回到一片空白,他甚至没有精力再认真去想,自己很快就要委身于一个……父亲之外的人了。

 

当他的最后一缕清明神志也分崩离析,过了良久,才察觉到黑发的精灵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动作。

他顺着坎布尼茨的目光看过去。

瑟兰迪尔就站在离他们最近的一棵白桦树旁。

 

tbc>>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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